屈原云:“何方圜之能周兮,夫孰异道而相安!”嵇康严拒山涛,则自称“刚肠疾恶,轻肆直言”。苏轼清醒,深明己身“黑白太明,难于处众”。此诚如裴斐先生所云,作家皆方,如若处圆以自适,则无异浩然气消、自损才力,终至一蹶不振。自大鹏出蜀,振翼天下,至于临路悲歌,哀鸣冶荡,太白才气凛然,笔底龙蛇,不曾半分气馁,当是第一等方者。百代之下,慕者飒踏纷纭,遍布宇内。
故以往李白研究无论文献、理论,常以知人论世手法,周旋于“方”、“圆”之内,或扬或抑,宛如镜像聚焦:以白为枢机,则君主王侯、诗朋酒友、舂衣邻女、唤客胡姬莫不调度在侧;以白为至大,则白盘明月、敬亭山川、五花骏马、郁金美酒莫不至小同一。然,白虽有谪仙之称,实则偃蹇俗世,不得拔脚于风尘之外!以“道统”而观,全然钧陶巨磨上一蝼蚁,与众士子无异,缓急随行,何得自控,更莫提随意为方,刻意为圆。窃以为,将太白置于道统中,调转视域,平和而观,或可于其诗文珍宝中拾得新鲜理趣,于近人亦有别样启发。笔者目前专意于此,在梳理前期研究成果时,特将李白、道统相关作品别为两类,以备廓清理路、揽理头绪。书中所呈“白也无敌”、“道心惟微”两部分即为此。
“镜花三弄”为笔者首次触及古典小说研究所作,遵从本心,不拘成法。李汝珍妙笔,天文地理、百工技艺悉得调度奔走,以供奉仙子烟尘之旅。时人啧啧称奇,拊掌激赏者有,以李氏炫才不以为然者有。或以为召集才子,各成一篇,广聚异闻,错杂编排,即可攒成别部《镜花》,何劳李氏穷尽三十年功力?然,天下分一石才者不少,成此皇皇巨著者罕矣。其自有将百衲衣一领提携、襟袖振起之方略,如才女榜的巧设,对《山海经》的翻新演绎,对女子才德的重新思索。
至于“易则易知”、“琼林碎玉”两类,是笔者对各体文学的杂论,均为兴之所至,有感而发。在转入中文系之前,笔者于《周易》文本甚少触及,后因导师令思索“文”之本源,遂想从人文渊薮中汲一瓢饮,未想一发不可收拾,每有所得,辄零散记下,最后集结成文,于课堂教学中亦时常浸润发挥。此外,乐府长篇高古爽朗,文心雕龙宏富如堂,世说新语妙趣横生,梦窗美词工于造语……亦同为笔者心头之好,遂呈上诸篇,与诸君分享个中乐趣,企盼方家指点。
最后“书山有路”一类,汇聚笔者对学者、名篇、书籍、影视诸部的思量考察。千千石楠、万万女贞、山山白鹭、涧涧吟猿,物色缤纷可动人心目、感人肺腑者,非诉诸笔端不可。此处写法较以上诸类稍宽,见诸报刊的端稳,见诸论坛的闲逸,偶有令笔者愤慨而痛下重墨的也有,一并录入《李白与道统》中。